作品鉴赏

新韵别裁金石铿锵

——读荣宝斋秘藏赵之谦绘画精品

林木

赵之谦（1829-1884），字益甫、撝叔，号悲庵，又号无闷。浙江会稽绍兴人，咸丰九年（1859）举人，后官江西鄱阳等地县令。赵之谦在书法篆刻史上是重要的代表人物。其篆书初学浙派丁敬，后学徽派的邓石如、吴让之，兼两派之长，以汉印为底，且包容秦权、量诏版等文字，古拙朴厚，在近代篆刻史上独树一帜。其书法则先学“二王”和颜真卿，再以此为基础去吸收和融会篆、隶、楷行、草特点，且以北魏石刻铭文为基础，自成一格，在书学的碑学思潮中有重要性的代表作用。由于上述书法篆刻上的丰厚修养和独特造诣，使赵之谦的绘画在画坛也呈现出独特的风貌。

纵观赵之谦的绘画，其内容题材与绘画风格有一种兼容并蓄的基本风貌。他画人物，也画山水，但主要以花卉名世。从师承上看，赵之谦所学诸家在风格上亦大相径庭。他一方面学习风格洒脱，笔墨豪爽的陈淳、徐渭、八大、石涛、李鱓，同时又学习笔墨雅致、色彩明丽的陆叔平、恽南田、蒋廷锡、王忘庵、华嵒。这种风格差别如此大的绘画类型集于一身的情况在古代绘画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对于长于金石碑学的赵之谦来说更是如此。其实，赵之谦在书法上的兴趣也是十分广泛的。赵之谦的字有“颜底魏面”之说，所学从篆、隶、八分而至魏碑，字体风格多种多样。其画亦然。赵之谦从小喜绘，九岁时曾绘其家之灶壁以蔬果花卉，式样新颖，形态如生，让家人颇为吃惊。及长，生活经历又坎坷多变，加之长期流离于南北各地，所见甚多，又喜画身边所见之物，写生无数，服膺“一事不知，儒者之耻”的古训。故不限一种题材一种风格。曾有《瓯中物产图卷》二长卷。一名《异鱼图》，自题：“咸丰辛酉，撝叔客东瓯，见海物有奇形怪状者，杂图此纸间，为考证名义，传神阿睹，意在斯乎？”故评者以为有博物之严谨，而大异于士大夫墨戏之随意态度。难怪赵之谦写生写实能力极强，山水、人物、花卉无所不画，无所不能。他曾反复画钟馗图。以其自称的“恶状之至”的钟馗以抒其对人世不平的块垒，他的山水画则是从其少年时期始就与其花卉并重的题材。当然，赵之谦的花卉更著名。比之前辈文人写意画家而言，赵之谦的长于写生写实以致有博物之细腻与准确，的确使他摆脱文人墨戏的业余水准，而有向造型严谨的专业画家发展的倾向。这就与其同时或稍晚的上海画派任薰、任熊、任伯年（“海上三任”）、钱慧安、程璋等到造型严谨的同样多能的画家以及虽是大写意而同样不失其严谨的吴昌硕、蒲华、虚谷等的出现相呼应。同时也结束了古代文人墨戏的业余倾向，开了海上画派专业画家能力的严谨之风。纵观赵之谦的绘画，不论是讲究浓墨重笔的大写意作品，或是精谨明丽的小写意画风，大多具备造型严谨，细节丰富，构图复杂，处理细腻的风貌。这种严谨写实的画风当然与赵之谦对生活的热爱与观察的兴趣分不开。他的作品中那种普通农家的萝卜、地瓜等蔬菜以至奇形怪状的海产品无所不画的倾向，也为近代如齐白石那样的民间情趣的出现作了铺垫。或许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也才形成了赵之谦不论是师承关系上和作品倾向上精谨明丽的小写意与浓墨重笔的大写意并举的不同画风的出现。由于喜好写生写实，赵之谦学过明人陆治（叔平）、清初恽南田、王忘庵、蒋廷锡、中期华嵒一类勾画精谨，设色明丽，乃至没骨设色，妍雅秀润一类画风。同时，我们又可以看到他学习陈白阳、徐渭、八大、石涛、李蝉等纵横捭阖、潇洒不羁一类大写意的风格。这样，在赵之谦的作品中，我们不难找到这些风格大异其趣的作品，但更多的时候，赵之谦是把这二者融为一炉。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以柔雅妍丽的没骨设色之法处理花卉，却又杂以顿挫有力、线条劲健的双勾花草；或准确的色墨点簇辅以精致细密的勾筋，却来上重笔浓墨的大写意树干树枝相衬；或远处的花枝用小写意，而近处则以豪爽的大写意笔墨处理。赵之谦大胆使用明快、妍丽的带有民间意味的色彩，也是赵之谦异于前人而影响及吴昌硕、齐白石等特点之一。同时，其花卉构图往往结构复杂、满密，精于穿插布白，长轴多从中间起势，有出奇制胜之效……当然，更有突出的赵之谦风格，对后世更具影响的应属他那些以金石笔法入画的作品。苍劲凝重的用笔使其花卉、山水出现一种画史前所未有的金石碑体般大气雄强。赵之谦喜画树，自题梅云：“老干槎枒酒气魄，疏花圆满鹤精神。空山安用和羹手，独立苍茫揽古春。”他还喜画千年桃树，这种老干槎枒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的老树，尤其便于发挥赵之谦“使刀如笔，视石若纸”，朴厚苍劲的篆刻意味和碑体用笔。他画老树，尤在干上着力。不论双勾及没骨之着笔，一根树干，一枝树枝，用笔竟层层叠叠，千转百折，提按顿挫，虚虚实实，或焦或浓，或急或缓，老笔纷披，浓墨点点，更显苍茫劲健，有如汉印魏碑的古拙朴茂神韵。此种笔墨，无疑是前无古人的创造。正是这种把金石碑学的篆刻书法风气直接带入画风之中，给晚清画坛带来了全新面貌。海上画派任伯年、吴昌硕辈均受益于赵之谦绘画的陶养。故识者称赵之谦为“海派之祖”。潘天寿亦称其为“前海派”。其金石碑学的笔意又直接影响齐白石而对现代中国画产生影响。由此角度，则赵之谦在中国绘画史上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就可想而知了。“道咸中兴”之评亦不无道理。

款识：李复堂三秋图本也。此帧自谓过之，惟子听尊兄方家教我，弟赵之谦。

题跋：

△待甚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此石帚咏梅词句，大可移赠秋花此照，赵撝叔临李复堂三秋图，不第写秋花之色，直落兼得墨香精妙，自足掩益复堂，题款自谓过之，良非夸毗。穉庭得此，出示不侫欣题数语用志羡赏。甲戌中秋，疑始毅。

△豆花棚底晚来风，吹绽篱东野菊丛；最忆村居无限好，石桥西畔听秋虫。乙酉小寒，张伯英。

△悲翁书画兼摩印，脱尽恒蹊喋艺林，何惜人间传万本，一丛寒艳识秋心。子听定远方浚益也。丙戌孟夏，卲章。

作品资料

原图（高清大图另存可看全图）